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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章 艰难岁月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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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bsp; 过了半个月,罗家接到丁小开从巴黎发的英文电报,间隔九天,又接到他寄的航空信,拆看内容:

    亲爱的苡:我现在是在巴黎写信,我相信你一定会怨我,事先没有和你们商量,就来了法国,不过,我确是身不由已。家父母在没有得我同意的情况下,他们瞒着我,为我办了出国手续,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可诅咒的日子,是他们给我服了药物,让我睡得不省人事。当我醒来,我已躺在航行海中的邮船上,旅伴是我的表弟,我听他说,我是睡在担架上被抬上船的。

    我又住进医院了。据医生预计,再有一个月左右,即可痊愈,出院后,要多散步,恢复腿部行动功能。

    无论如何,我只能请求你原谅,婚后,孩子给你拖累,由于父母固执,没能让你幸福,我深感内疚。

    罗苡,你是我生命的源泉,离开了你,我丧失了活力,失去了人生意义,我不想入学深造,当我身体复原有行动能力时,我将尽力离法回国。

    我和你虽然身隔重洋,但我的心和你是没有距离的,我常常梦见你。

    为了让我能见到南京全家亲人,请寄你们的相片来,愈多愈好。我想不出词句可以表达,我是多么地想念你们,我是多么的想见到你的笑容。泪眼模糊,信,写不下去了,罗苡,让我轻轻地呼喊你,吻你。

    最后,我默写四句唐诗,是李商隐的。这诗句,体现了我的心境。诗曰:身无彩凤双飞翼,心有灵犀一点通。春蚕到死丝方尽,蜡炬成灰泪始干。请代我向妈妈请安,孩子们一定更好玩了吧。

    祝健康

    信诚

    罗苡看这信,反复四次。她早已是泪眼模糊。她立刻回信,忧伤地拣了二十张相片,寄给丁小开。

    袁会计来丁家的次数增多了。他敬佩罗家母女,他和她们有共同语言,他带给她们友谊的慰藉,生活上的帮助。罗太太母女,内心感激,信任他,视他为她们的好朋友。

    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,卢沟桥事变,伟大的抗日战争在中国的土地上揭开序幕。

    这天,袁会计晚餐后,去看望罗苡。见面就谈时局。他说:“罗小姐,你看了报吗?今天报上登载了中日双方在卢沟桥发生武装冲突,吉星文团长,在日军蓄意挑畔下,忍无可忍,予以还击。”

    罗苡叹了口气说:“国民党政府对付日本人,向来软弱,‘九一八事变’,日本人轻轻巧巧就拿走了东北,扶植由他们操纵的伪满州国傀儡,害得我全家逃亡到关内。”袁会计惊讶地说:“你是东北人?”罗苡说:“是的。”

    于是,她简述了她的身世,其中避开了当舞女的这段经历。袁会计听毕,钦仰罗家的爱国赤诚,加深了对她母女的品格认识。他劝罗苡,要做应付战争的准备,然后,就道别了。罗苡目送袁会计走出弄堂,便忧心忡忡地回到房里。当晚,罗苡难以入眠,静夜之中,她听到窗外飘来的歌声。是那首令人难以忘怀的《松花江上》:

    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,那里有森林、煤矿,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……九一八,九一八,在那个悲惨的时候……哪年哪月,才能够收回那无穷的宝藏?哪年哪月,才能够回到我可爱的家乡?

    听着听着,罗苡已泪流满面。她已经有很久没听到这支歌了,作为一位流亡在外的浪人,有谁不想念自己的故乡,有谁不眷恋自己的亲人?

    这悲怆的曲调,更勾起了罗苡的遐思,自“九一八事变”之后,自己随父母流落上海。后来几经艰难,得丁信诚帮助,进厂谋一份职业,生活渐渐安定。及至与丁信诚结婚,举家迁至南京,希望能过上安定一些的生活。哪知道,世事无常,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。爱夫丁信诚车祸后赴法留学,离她而去。此时,日本人又在卢沟桥挑起侵华事件,国无宁日。她一个弱女子,上有母亲要侍奉,下有一双幼婴嗷嗷待哺,空怀国仇家恨,此刻只好暗自垂泪。

    尽管如此,罗苡与母亲仍是时刻关注着势态的发展。七月八日,中国共产党对卢沟桥事件首先发布通电宣言,号召全国军民,同仇敌忾,一致抗日……七月十七日,蒋介石发表讲话,表示:“如果战端一开,那就地不分南北,人无分老幼……”八月十三日,淞沪抗战爆发。九月二十五日,平型关大捷……在南京,市民们得悉平型关大捷报,虽有着短暂的高兴,给人们以远景的胜利信心,但上海战火,离南京太近了。日军飞机每日飞临,肆无忌惮地轰炸。南京市民有着战祸殆不可免,兵临城下的感觉,人心浮动。

    新绥公司的总经理,目睹时局恶化,内心愤慨,站在抗日立场,当机立断,将公司迁往内地,为抗战尽力。好在他们是汽车运输公司,生产工具本身就有机动性,公司通过活动,承运了政府向安全地带转移物资的任务。

    公司上午召开职工紧急大会,会上宣布公司迁移,职工愿跟公司走的,搬家。有困难不方便的,发遣散费三个月工薪……袁会计在中午到罗家。他说:“战局不利,南京危急,军政机关都已经撤离,我们公司也马上搬迁,灾难将到,你们也要拿定主意。照我看,赶快离开南京,跟公司迁移,你们同公司总可以说是有关系的。”

    罗太太说:“我家跟公司走了,将来住址难定,不是会同在法国的丁小开失去联系吗?”罗苡说:“丁家在上海法租界有自建住宅,地址永久,将来可以到他家找他的。再说,事态严重,就是失去联系,也只能走离开南京这条路,否则,难道我们留下来当顺民?”罗太太摇头说:“愿当顺民,在东北早当了,还赶到南京来当?可耻!我们应该有民族气节。”罗苡说:“日本侵略,国家民族,无辜遭殃,凡是中国人,都要报国雪耻,救亡图存,这次战争,不管是长期的还是短暂的,我决定到内地去,参加抗战行列。如果没有孩子,我真想身赴前线,同日本人拼一拼,为爹报仇。”

    袁会计说:“作为一个爱国的炎黄子孙,在这国家生死存亡关头,救国是人人责无旁贷的。你们决定走,那么,我向公司代你们请求,公司经理也是有爱国良知的,肯定会同情帮助你们。”罗太太说:“袁先生,那就拜托了。”

    袁会计走后,罗苡立刻写了两封信,用挂号邮寄给法国丁小开同上海的周治仁家。

    当晚,袁会计又到罗家,告诉她们,公司同意她们跟公司职工家属一起走,行李只能带五十公斤,越轻越好,并关照她们做好动身准备。

    日本飞机连日来加紧轰炸扫射通向南京的公路、长江航道和京沪、沪杭铁路沿线,企图威胁抵抗、破坏补给。军民死伤,不可胜计。(未完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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